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伟业》上映后，其有关袁世凯签署“二十一条”的情节，曾引起了一场风波。

　　该片称：“1915年5月9日，为实现称帝梦想，袁世凯秘密接受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而袁世凯的孙子袁家诚认为，“电影里说的根本不符合历史的原貌，我祖父根本没有签署‘二十一条’。”由袁氏后人组成的“项城袁氏家族联谊会”还为此给《建党伟业》的编导写了一封公开信，在网络上引起了热烈争议。

　　对历史有兴趣的人都在追问：袁世凯到底有没有签署“二十一条”？

　　在我看来，“二十一条”原本是子虚乌有的存在。当年日强中弱，日本提出的这个可称为“二十一条”的觉书（即“备忘录”之意）的确堪称霸道蛮横，但要知道，外交舞台上，双方有各种畸高甚至苛刻的诉求一点儿都不奇怪，关键在于折冲樽俎之后，看其达成了什么样的妥协。

　　还是先要回到史料中去。日本所提要求共分五个项目，在文件上是第一号包括四条，第二号包括七条，第三号包括二条，第四号包括一条，第五号七条，合称“二十一条”。其中以第五号最为恶劣，如要求“中国中央政府，须聘用有力之日本人，充为政治、财政、军事等顾问”等，迹近辱国，难怪袁世凯阅后，即对外交人员说，日本人这第五项简直是以其业已吞并之朝鲜视我，“万万不可与他商议”。

　　而就日本方面言，他们也自知这第五项共七条内容非正常国家所能接受，故提出之时已声明此为“希望条件”，即“可议可不议”也。

　　最后的交涉结果是清楚的，总共二十一条，经北洋政府力争，不但第五项完全撤回，前面的四项计14条，最后议结者也不满十条。

　　尽管如此，“二十一条”从此却固化为一个专有名词，并积淀下来，成了袁世凯和中方外交人员挥之难去的污迹。人大教授张鸣在谈到袁氏后人的公开信时先表示理解，同时又称：“说袁世凯签署了‘二十一条’，我觉得也没大错。虽然事实上没有全签，但‘二十一条’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也是可以成立的。”

　　“约定俗成”就正确就可以成立的说法不值一辨。需要探讨的是为什么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最后能因“约定俗成”而定格？窃以为，其中表现出的两个大众心理特点不容忽视：一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历史人物，抹黑可以不讲事实；二是直线式思维，简单粗暴的东西最易入脑。“二十一条”，寥寥四字，却直接能与丧权辱国相联，杀伤力岂可小视？如果你真要力图还原真实的历史，则势必要细绎史料啰里八嗦，又何其麻烦！

　　“二十一条”还是五四运动的导火索之一，据参与运动的金雄白回忆，“那时我们的响应罢课，多少有些盲从，对于国事，既所知有限，连二十一条的内容也且模糊不清，所谓旧思想与新文化，更是茫然莫解，临时在报纸上与学联寄来的文件中抄袭了一些言论，一知半解地出发宣传。”连“二十一条”的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未影响其慷慨激昂地批判“二十一条”，而且相信不少中国人也并不以为这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而现在应该对此表示一点小小的惊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