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戴着半个世纪社会历史变迁的多彩风云,浸染着中西文化融通交织的浓郁情韵,文楼艺术回顾展将以它丰富的内容含量让人们全面地认识到文楼先生的艺术创造。文楼先生本人很看重这个以北京为第一站的展览,认为它不仅是一个展现自己雕塑艺术代表作的成果展,也是一个向世人披露自己心灵世界和情感追求的情感展,他因此亲自选择了展览作品并亲手编排这本画册。作为与他有忘年之交情谊的晚学,也因这些年与他经常见面叙谈的感受,我还认为,这个凝聚了文楼先生创作历程的展览,除了是他的作品展和他的情感展之外,还是一个有着沉甸甸分量的文化展。因为从文楼先生艺术探索的序列和风格形成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种真诚的文化理想。只有这种理想,才是内在地支持一位艺术家数十年艰辛探索的根本动力,也是从他作品表象中可见可感的活的灵魂。
文楼先生生于广东新会,两岁时随父母移民越南,童年和中学时代都在越南度过。虽然生活和求学于外国,但他所受的都是中国传统教育,这就为他后来的艺术发展奠定了基因式的基础,决定了他骨子里的艺术根基是中国传统文化。来自父辈的教诲也让他从小对中华文化就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在台湾先读建筑后转美术的学习时期,正值台湾艺坛处于遭遇中西文化碰撞、展开传统与现代争鸣的活跃时期,这使他既敏感于造型表达的技巧,也敏思于艺术的文化取向。因此,当他1960年定居香港之后,他坚持以文化艺术为途径,更将中华文化作为自己追求的内容和灵魂。由于心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眷恋,特别是在当时香港这个与祖国文化尚有隔膜的地区,他对传统文化和祖国根脉的怀想更显出可贵的真挚。在早期的作品中,他曾尝试着把中国书法的造型吸收到西画当中,许多作品都以一个“中”字为母题,既作对绘画技巧的探索与尝试,又借以抒发对祖国的深切感情。他也曾将西方艺术的造型技巧与中国传统水墨技法相结合,如在《空间现中》、《抽象笔触》等作品中,运用泼墨的技法,体现“墨分五色”的效果,也制造如音乐律动般的笔墨线条。在这个最初的“探索期”中,他的作品具有动态线条与明快色彩相结合的面貌,体现出年轻艺术家对祖国文化的向往和浓烈的民族思想。他要告诉别人“我是属于中国的”,单是画“中”字,一画就是好几年,虽说是用西画来表达,但在精神上,却显示出传统的文脉,涌动着青春的热情。
1965年前往欧美为期一年的艺术考察和研究,对文楼先生的艺术探索来说是一个重要转折。他考察的重点一方面是当时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处于盛期的状况,特别是抽象绘画与雕塑的发展;另一方面是艺术与社会、现代与传统、作品与环境这些属于艺术社会学和文化学的基本规律在西方艺术中的体现,进而思索了艺术实践如何反映时代精神与文化传统这样的重要课题。在此之前,他已在油画中试图寻找立体的空间感觉,在二维的画布上加入泼、加、堆、割等手段,表现图像的三维效果。有时将画面烧破,再用丝线缝合,在画面中加入现成品等,试图把绘画和雕塑合冶一炉。在欧美所观看的许多西方当代雕塑展,更让文先生感受到雕塑艺术的魅力,最终他选择了雕塑这个实实在在的三度空间,在其中沉潜往复,付出长期的心血。
当文楼先生从欧美满载而归,准备积极投入创作时,香港文化艺术界掀起了一场“认识中国、关心社会”的“文化回归”运动,这个运动倡导艺术家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应该在艺术创作中关注社会,弘扬民族文化精神。这个时期,文楼先生将大量精力投入创办各种美术与文艺刊物、从事实验性艺术教育等活动中,他也是最早回到内地考察祖国文艺状况的香港艺术家。这些活动虽然一定程度上使他耽误了创作,但积极投身其中的直接收获是,他的艺术创作无论从深度还是从广度上,都显示了更大的进步。如果此前的艺术创作属于他个人天地里的意识表现,那这场运动则让他从更高的高度理解社会,思索自己的艺术取向。此一时期的作品,显著地表现了他艺术追求从内容到风格上的“中国化”与“时代性”。一方面在手法上,他不愿意用传统老祖宗的方法,以为一件艺术作品在创作时若没有时代精神,便不能算是件好作品,所以他选择了现代艺术手法去表现,以期被新颖强烈的形式所打动,又能进而理解作品的内涵。另一方面,中国艺术传统和西方现代艺术相结合的这个历史命题,在他此时期的版画和雕塑作品中得到形象的实现。如版画作品《太阳》、《红色的季节》,雕塑作品《云聚方圆图》、《四方寿圆》、《藻井》、《平安门》、《立方柱形》、《阴阳》、《文字造形》系列等。在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到至少三个相互关联、互为支持的用力方面:第一,他吸收了西方现代抽象雕塑的优长,特别在金属材料的雕塑上独辟蹊径,成为中国艺术家中集中以金属雕塑为擅长的一位先驱。第二,他有意识地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吸收养料,文字的造型、形状和结构,民间艺术的图像,都被转化后吸收在他的作品里。这就使他的艺术风格不完全是纯粹的抽象,而是有主题、有形式象征意 |